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2)(1 / 3)
or5-ep1:合流(2)
战斗还在继续,两支对于麦克尼尔而言相当陌生的军队之间的厮杀也许会一直持续到其中一方彻底倒下为止。无论他们起先由于任何一种高尚的理由而拿起武器,一旦战斗开始,惨烈的战争很快将会磨平士兵们对于高尚理念的坚持,取而代之的将是原始人的野性和本能。身经百战的原特种兵和指挥官了解这一点,他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把那些患上了ptsd的士兵们从浑浑噩噩之中拯救出来,而他自己很少受到类似的影响。
这些年轻的士兵押送着他们离开交战激烈的区域、沿着溪流前往附近的一处据点。空中不时地传来无人机近距离掠过的声音,这声音是友军的救星和敌军的死神,也让麦克尼尔多少回忆起了他和种种多样化的无人机打交道的日子。让更多的无人机取代人类的血肉之躯而活跃在战场前线,这样才能把更多的鲜活生命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不过,那只是对于应用了这些革新理念的一方而言,倘若他们的敌人没有及时地跟上时代的步伐,守候在前方的将是更加令人毫无反抗余地的屠杀。
时代在改变,观念在改变。有些事或许是不该改变的:十几岁的孩子不应该冲上战场充当炮灰。在人类短暂的一生中,年轻时的经历或许将从根本上塑造他们的思维方式,这种深刻的影响有时候能延续到生命的终结而不肯为任何外力的驱动而改变。麦克尼尔见过那些被迫用整整一生来治愈童年和少年时的伤痛的可怜人,正因为他清楚地了解把未成年的孩子们投入战场的缺陷,才会坚决地反对类似的做法。
就当他又一次趁着士兵们休息时独自一人站在树叶稍微稀疏的地方仰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空时,远方隐约传来了爆炸声。他闭上眼睛,耐心地感受着地动山摇的冲击,判断着发生爆炸的地点和导致爆炸的原因。能够大规模应用无人机作战的军队或许不会那么依赖常规重火力武器,对敌人实施定点清除显然更加方便和高效。
“唉,要是我……”
“你不用批评自己,我们都有很多责任需要承担。”麦克尼尔没有回头,“也许你和你的老板应该对即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有更加清楚的预判,而我的错误在于没能彻底丢掉人性。”
“哦,是啊。”叶真听见麦克尼尔这么说,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感慨,“其实我们都知道,就算你救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么做只会反过来让你自己陷入险境。”
“我受过的训练告诉我,在混乱的战区,只要我认为周围存在威胁,哪怕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对我来说也是必须杀掉的敌人。”麦克尼尔面不改色,“但是,我时刻告诫自己,如果我真的践行了这条准则,那么我将会和我鄙视的杀人机器毫无区别。况且,我自以为——直到现在也是——我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由虚假的慈悲造成的损失。”
“……虚假的慈悲?”和麦克尼尔一同被俘虏的学者愣住了。
两人用英语交谈时,躺在大树旁的士兵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和他们的身份有着明显区别的不速之客。这些士兵当中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他们扛着和自己瘦小的躯体相比有些不协调的包裹,拿着能够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夺走任何人的性命的武器,被他人而非自己的意志驱使着冲入人间地狱。或许他们永远不必担忧自己垂垂老矣时被伤病折磨,因为他们活不了那么久。
一见麦克尼尔试图多说几句话,年纪最大的士兵便径直走向他们,用手势告诉麦克尼尔少说为妙。他们不会说英语,麦克尼尔也不会说缅语,双方之中又没有任何一方携带翻译工具,于是禁止麦克尼尔和叶真发言显然成了最直截了当的选择。
士兵们休息了十几分钟,便在说着缅语的年长首领的号令下押送着这两名俘虏继续前进。大约半小时过后,麦克尼尔在路旁看到了被砍伐后随意丢弃在原地的树木,他判断的据点离附近不远,便趁着一行人路过一处高坡时踮起脚观察。不料,押送的士兵以为他想逃跑或是搜寻同伙的踪迹,毫不犹豫地从正面踢中了麦克尼尔的腹部,又和其他几名士兵一同把沿着高坡滚了下去的麦克尼尔连拉带拽地揪上了路。
叶真倒是一直很安分守己,他没有逃跑的本事,士兵们也懒得额外花费心思关注他。要是他刚才做出同样的动作,大概不会得到和麦克尼尔相同的下场。
旅途随着视野逐渐开阔而告终,呈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军营,这座营地由就地取材的简易木质路障、帐篷和工程车辆搭建的临时哨所组成,上方盘旋着时刻保持警惕的无人机。只要有无人机在场,再优秀的特种兵都无法毫发无损地潜入这座营地。
不能约束士兵的军队恐怕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和刚才那些只顾着在战斗中发泄的士兵相比,营地附近的士兵体面了许多。普遍已经成年的士兵忠实地执行着各项指令,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麦克尼尔想要看看军营的内部景象,但他们没有被允许进入军营,而是被士兵们押送着前往军营外围一处疑似专门用于关押被抓获的雇佣兵和间谍等俘虏的空地旁。
被士兵们严密地看守在这里的是一群看上去比这些士兵还瘦小的平民,这些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像等待检疫的牲畜一样挤在一个角落里。见到这些俘虏连逃走的意愿都没有,士兵们的警惕十分松懈,他们有说有笑地聊着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话题,样子和那些躺在沙滩上度假时回忆着快乐时光的大亨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只要其中有人被这种假象欺骗而试图逃跑,他一定会在从士兵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之前成为一具尸体。
虽然原定的逃跑计划失败,麦克尼尔对此仍然抱有一丝幻想。他们既然不能鲁莽地冲出战区,那就想办法先保住性命,再找机会离开。再精妙的计划都需要存活的执行人员去推动,假如这群士兵在发现麦克尼尔时直接把他击毙,那么麦克尼尔也无从谈起剩下的方案了。看样子东盟军至少还能分清谁是敌人而谁是恰好不幸地路过的无关人士。
除了幻想着抱团坐在一起能让他们被处决时多活几秒的当地村民或游击队员之外,还有几个不大合群的俘虏宁可离士兵近一些也不靠近这些平民。其中一个穿着战术背心、一条手臂被金属外露的机械手臂取代的健壮黑人青年大摇大摆地躺在士兵们休息的地方附近,他那嚣张的姿态和象征着更强大的力量的义肢或许是士兵们不理睬他的原因之一。离这名黑人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同样套着战术背心的白人青年背对着麦克尼尔坐在原地发呆。
麦克尼尔也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他路过那名白人青年,冷不防发现对方竟然正是伯顿。
“……老兄,你怎么跑到这地方了?”麦克尼尔大惊失色,现在他没法指望置身事外的其他战友前来救援他了。伯顿被困在这里,其他人的境遇也不见得有什么好转。
“天哪,我还想着该怎么跟你解释……”像是把脸泡在杂草堆里的伯顿抬起头,惊喜地抱住麦克尼尔,“我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嘿,他们问我在刺探什么情报,我是当然说不出来的,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
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尴尬地推开了热情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