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於江渚(1 / 4)
太湖烟波浩淼,十里荷花,香飘两岸。
我手持船桨,划船穿过密密层层的莲叶,将小舟荡向太湖中央,欲往湖心采摘莲子。
萧统、萧纲与沈忆霜俱在一艘大画舫之上,我回眸顾盼萧纲,见他远远凝视着我,嘴角轻扬起一丝微笑,举杯畅饮。
我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腰束浅碧色丝绦,碧纱水袖仅及皓腕,发间饰着一朵林间野生的浅黄色天竺菊,隐身在莲叶间,伸手将一朵大莲蓬果实采下,莲叶微微震动,湖心中顿时惊起数只野鸭,一阵“嘎嘎”乱叫,向天边飞去。
我惊动了它们,它们同样吓着了我。
慌乱之间,我双足踩踏未稳,小舟左右摇晃、几欲倾覆,湖水漫溢过船舷,将我足上浅碧色的绣鞋浸湿,绣鞋尖上,一对比翼双飞的小粉蝶沾染上滴滴水珠,我惟恐将鹅黄绣裙溅上水渍,急忙提起裙摆。
早有侍从驾舟跟随在后,轻轻越过船舷,双桨齐出,将小舟稳稳定住。
我手持数朵荷花,怀抱几枝莲子果实,回到画舫之上。
且听萧纲笑道:“七弟前些时日所作《采莲赋》中妖童媛女,想必应与适才情景相似。”
萧统俊容略有一动,凝神而不答。
沈忆霜低头沉吟,说道:“七王爷《采莲赋》……‘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三王爷所指可是此赋么?”
萧纲将目光移至我身上,说道:“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馀,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裾,菊泽未反,梧台回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於江渚!”
我细品此赋,只觉辞藻华丽,“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将那少女娇柔动人之姿跃然纸上,句句蕴涵无限旖旎风光,那眇了一目的七皇子湘东王萧绎,果然亦是极富才情。
沈忆霜微微一笑道:“妾身听说还有一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七王爷自荆州带二位少女回京,收留在身边为侍妾,此赋便是为她们二人所作,可当真么?”
萧纲似乎对此事知之甚详,说道:“不错。那王氏姐妹年纪皆不过十三、四岁,比紫萱还小……”
萧统起身立于画舫舟头,轻声说道:“七弟此赋虽然琅琅上口,却失于艳丽,终究不宜传世。即如陶潜之文,大多寓意悠远,然而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
他人品孤洁,似乎对这种情诗艳词并不欣赏,对陶生渊明评价亦是极高,却唯独对陶生为青蒿所作《闲情赋》颇有微词。
我心中不服,出言辩解道:“《闲情》一赋,有何不妥之处?‘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难道不是好句么?”
萧统微微一怔,却并不愠怒。
萧纲将壶中美酒倾入玉杯中,笑道:“大哥百密一疏,竟然不曾问过紫萱之家世来历!紫萱家祖正是陶公,大哥须得罚酒一杯才是!”
我瞪大眼睛看着萧统,他明净的双眸向我看过来,微带一丝歉意,接过萧纲手中玉杯,将酒一饮而尽。
我见他举杯抬袖之时衣袂轻扬、姿态优雅,将杯中酒滴尽数吸入唇间,顿时想起那晚我用力啮咬他双唇的情形,不敢再看他,急忙转过头。
萧纲以为我有意嗔怪,走近我柔声道:“大哥不是自罚酒向你致歉了么?不要如此。”
沈忆霜亦微笑说道:“太子殿下从不轻易饮酒,今日可是为你破例了。”
我见她们都有所误解,无奈之下转身,红着脸分辩道:“我才不会如此小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