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赎票 中(1 / 2)
这种家用轿车上装了将近三吨的银元,让宁立言非常担心,生怕半路就趴窝熄火,或是把零件压坏,一路上开得提心吊胆。虽然意租界人少,车速也依旧不敢提高,既是保护车辆,也是观察着身后是否有尾巴。
与他想象的一样,王仁铿这个人做事的风格向来干脆,约定了交赎金,就不会再拖泥带水。汤家门口放了两个眼线,离开汤府一路上就没再派人盯着这辆车。
小车出了意租界,并没有直接过河奔英租界,而是艰难地开到华界大红桥的码头,直接开进货仓。
这里早就有几十个脚行的汉子在准备,见车过来,立刻有人走出去堵大门。就算王仁铿另有人马,也没法跟进来。剩下的那些彪形大汉则手忙脚乱地将四口木箱从车上往下搬。
大红桥码头处于姜般若控制之下,他和另一位脚行里的大人物巴大把结拜金兰,共同控制此地,也是他在天津惟一的一处地盘。这里的收益足够养活姜般若自己,但是盈余有限,算不上富贵。
平日里向来修佛参禅不问俗世的姜般若今天亲自坐镇在场,监督着工人的工作。他所在的位置是货舱的角落,那里有一大排用苫布遮盖的木箱。姜般若的文明棍,在苫布商指戳着,
“外面都说,立言两个月不到,败光八万大洋财产,是天津卫新出的头号败家子。可他们要是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全都得闭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这事说明白,非要担这个污名。志远是个明白道理的人,如果了解到你的苦衷,绝不会责怪你,说不定还得帮你。”
宁立言摸了摸那些苫布,“师父,这事是我的事,不想告诉他。就是麻烦师父替我照应这些东西,心里怪不落忍的。这回发了横财,本来该孝敬师父……”
“你是我惟一的弟子,继承我洪门兴和堂的令、旗、剑、印,是我们太行山少山主,不是外面那些花几块钱投门生贴,只求有个门户好出去混事的师徒,用得着见外?”姜般若哼了一声,
“这钱是你拿命换来的,你拿它孝敬我,为师也不能要。我一会就安排人,把钱存到交通银行里,钱折子给你送到国民饭店。不过我得说你一句,做大事需要用钱,可是做大事更得有命。要是命都保不住,多少钱都没用。力行那帮人心狠手辣为所欲为,就算看在为师的老面子上现在不动手,可要是他们真动了杀心,将来也是个麻烦。为了区区几万钱财,就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这可不是聪明人的行为。”
宁立言点头道:“弟子明白。本来这事也是赶鸭子上架,事赶事凑到一起,否则我确实也不想管。既然管了,也就难免要赌上性命,这也是无奈之事。好在不算白忙,有这笔钱,可以帮到几个人。昨个弟子走后,王仁铿那边……”
“那人城府很深,跟我只说些风花雪月,不谈正事。可你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人我有些看不透,这事到底是否到此为止,我也没有把握。你得多加小心,万事以和为贵,该忍就得忍,只要能保住性命,咱就有办法办他。”
“弟子明白。”
宁立言记得前世的时候,王仁铿明年就因为牵扯到箱尸案进了监狱,再放出来时,已经是抗战全面爆发。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自己。可是如今情形变化,他是否还会进监狱也难说的很。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怕也没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姜般若又道:“立言,过几天就是你爹的生日了,你得去拜寿。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女。再说分家那事,本来也是你不对。是你自己闹着要分家,没人往外头赶你,你怪你爹就不应该了。有你爹这层关系在,王仁铿绝对不敢对你动手。宁家是大商家,你二哥又在南京工作,委员长那里,也知道志远的名字。王仁铿要是敢动你,南京绝对不答应。哪怕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也得跟你爹低头认错。”
宁立言知道,姜般若虽然留学法国受的是新学教育,但是于忠孝仁义这些古典道德看得极重。洪门本身也强调忠孝,自己对于父亲的态度,自然不能流露给姜般若。再说他说的也确实是为了自己好,只好撒谎道:
“徒弟自己做事荒唐,不能埋怨父母。不过当初是我自己提出分家,想要闯出个名堂来。若是功成名就倒是能给父亲脸上增光,如今这副模样,去了也是给他丢脸。寿宴图的是个喜庆,我就不去煞风景了。”
“立言太谦虚了。你现在回去,我打赌你爹一定高兴,家里也是远接高迎。再说,你烧六合码头军火那事,功劳被王仁铿冒领。你知道他向南京汇报的是什么?挫败一起试图入侵华北的巨大yin谋,导致日方巨大损失。这事南京方面已经认可了,听说准备给他发勋章。你无心仕途,不和他争这个功劳,可是这件事是你立的功劳,这个不能抹杀。志远也是个爱国之人,知道自己儿子如今为国出力,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心里不知道得多高兴。这个功劳比你赚多少钱,或是有多少产业,都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