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1 / 3)
第四百五十七章
车子没了,花二没急于买,不是没钱,而是想深藏不露,骑着那辆放在库里很久的雅马哈满街招摇。人问这不是花老板吗?咋不开车了?车坏了再买一辆嘛,留那钱做嘛呀,钱这玩意像大姑娘一样不中留,留久了肯定发霉。花二还是一脸假笑,假笑定在脸上很久,直到对方看不见,他的笑脸瞬间变成铁关公。金福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吃不准他的想法。又不好去月红酒店查看,见到花二又没发问,憋得他整天大喘气。花春桃的分内事,他分给单张子,单张子老好人一个,什么人都不得罪,哪怕对方是捡破烂的,只要他认识,他也能一阵点头哈腰,对上级更是恭维得每天点头哈腰数次,谁是上级,他都说蜜话,送笑脸,距离二里地,他能手抬得老高向对方打招呼,如此多年的颈椎病竟给他不断点头哈腰治愈,脖子再也不发酸地疼。金福很喜欢这个唯命是从的单张子,打算让单张子以喝酒为名去趟花二的酒店探察下虚实。单张子虽老实听话,却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那种人,金福去镇委会上班恰好和单张子打了对面,单张子忙三火四一阵点头哈腰,脸上笑容跟着嘴巴一起动。
“镇长,咋来这么早啊?”
“领导嘛,就得有个领导样,和群众一样点来去,那还叫领导吗?”
“那是,那是。”
“单张子,你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单张子小心翼翼去了金福的镇长室,金福瘦小身材卧在宽大的坐椅上,显得更加瘦小,他极力挺拔着身子,以此增加些许高度,腰板给他时刻的挺拔直成一条线,走起路来,那条线一蹿一蹿的。单张子问镇长啥事,金福说这几天没看见花二,你去他的酒店看一下,把他的行踪做个笔录。去吧,我等你信。单张子完全明白金福的用意,又不敢违令,心里不愿意,嘴里却溜出“知道了”。
单张子一到月红酒店就和花二打了正面,他错过花视的目光,这瞧那瞅了会儿,终于开口说,花镇长,你咋不去上班?金镇长找你哩。找我?他找我干啥?
花二听人叫他镇长,心里很舒服,没推辞,任由单张子随意叫下去。
单张子人很精明,只用眼睛看,不张口问。眼睛所到之处是一派繁荣景象,漂亮的地毯、好看的墙壁、典雅的音乐,人走在地毯上像是在飘,单张子觉得自己在天堂里了,羡慕得直咂嘴。花二非常清楚单张子此行目的,带单张子去没客人的房间看个够。看得单张子龇牙咧嘴,这么多年,单张子都没去过像样的酒店,偶尔肚子馋,也只是去街上小吃部吃上一碗馄饨或者一盘水饺。花二带他来到宽敞阔绰的饭厅,他的眼睛不够使了,饭厅的桌椅全是新式样,周围空气清爽淡雅,让人一下子来了胃口。
花二盛情款待了单张子,一桌子好吃喝,弄得单张子不知如何下筷子。花二东夹一筷子西夹一筷子往他碗里填菜,他才知道张嘴吃。花二的热情和之前任镇长时对他的友好,一下子拽紧他。酒足饭饱回到镇委会,他弄虚作了假,没实话实说,他洗了脸刷了牙,一脸苦相敲开金福的门。金福等得很心烦,单张子进来,金福如同见了财宝,眼珠子紧密盯向单张子,单张子还是那副恭敬样子。
“镇长,花二在忙生意。”
“生意咋样?”
“看情形不太乐观,店里冷冷清清。”
金福开心地笑了,随后摆了下手,意思是要单张子下去。单张子下去后,金福一脸淫笑,花二,你也有今天?挣不来钱,你就甭想翻身压在我头上。看来你小子不是卧薪尝胆,是在喝黄连。哼。
那太太脾气很坏,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对服务员的要求苛刻得没边没沿,鸡蛋里挑骨头,硬说被罩有异味。服务员过去闻了闻,上面的清香能让人陶醉死,就回敬她说被罩香着呢。她一听,马上泼妇一样窜上前,你说哪块香?哪块?没办法顾客是上帝,服务员只好换下带清香味的被罩。被罩换了,她还是嘟嘟囔囔找到花二,理直气壮地坐在花二对面的沙发上,说酒店服务不到位,服务员根本不把顾客放在眼里。花二那会儿正琢磨如何整治金福、如何报复花东兴,官太太一坐镇,启开了他的思路,对啊,何不利用官太太打击他们呢?花二打眼瞧了下浪性十足的官太太,坏笑挂在脸上,说你等会,我派最好的服务员去服侍你,说到咱月红酒店就是进了天堂。
官太太前脚返回客房,后脚跟进一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官太太直了眼丢了魂,她要的就是这种服务,脸上泛出桃红,上下打量几眼帅气小伙,问他多大年纪,小伙说二十一。二十一?你行吗?行。行就好,过来,先给我按摩下。官太太脱了身上的睡衣,裸着胸罩和淡粉短裤,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她已经好久没享受到,丈夫工作忙,又患有性神经官能症,稍不如意犯了病,哪怕是正在激情中,身上的鸟东西也会缩成团。要不是为了官太太头衔、物质刺激、十七岁的儿子,她早就和丈夫分道扬镳。市委组织部长那是啥官衔啊,那是晋级市长的前奏。权力有时要比市长来得实惠,提拔谁、上调谁,那是组织部长一句话的事。多少年来她跟着官丈夫沾了不少光,出国考察、团体旅游、各种宴会,身为部长夫人,她风光占尽,她不可能因为晚上那点男女事不如意就和丈夫分开。时代不同了,她不可能让自己孤单,也不可能像古代女人那样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苦闷时就去各种娱乐场所,碰到顺心顺眼男人,经常带回家。有一次趁儿子去姥姥家、丈夫去省委开会,她趁机带回个顺心顺眼男人。那晚星光灿烂,她也星光灿烂。不过星光灿烂没多久,她殷实听到有人开门锁,吓得连滚带爬穿好衣服,顺心顺眼男人被她塞进衣柜用衣服挡上,关了灯躺在那里假装睡去。
丈夫开完会返回市委途中,突然上来胃痛,便吩咐司机向家开去。吃完胃药,丈夫像往常那样喊了妻子。没应答,丈夫疾步上楼来到卧室,见妻子躺在那里,以为妻子果真睡着,没打扰,给妻子掖下被,匆匆离开。丈夫一走,她霍地起床,急忙打开衣柜拽出顺心顺眼男人。因为惊吓,她再无心情玩感情游戏。那天要是给丈夫抓到什么把柄,后果她很清楚。即便丈夫不提出离婚,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任她呼风唤雨,不管对错地宠她爱她包容她。
丈夫出国考察得两个月后回国,她本应跟着去,可她有了新打算,想去远些地方打野食。月红酒店的鸭子有两个,都年轻帅气,都缺少男人味,鸭子和她像具僵尸,她没从鸭子身上得到快慰,又去找花二。花二本想利用鸭子和官太太搭上友好关系,没想到两个鸭子全被她开出境。花二翻江倒海地想,市委组织部长要是放话给花东兴,花东兴得夹着尾巴效劳,不出几日他又能坐上镇长宝座,他一不图当大官,二不图去花妖镇以外的地域做官,他就要在花妖镇耗下去,和金福耗个你死我活。他给一竿子撸到底连正经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打游击,东屋转西屋地干杂活,金福那王八蛋就是要看他出洋相,他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可生气不如争气,咋能争气?眼前的官太太就是他争气最好的工具,那样一来他势必辜负月凤,可男人要为大事而活。他一握拳一咬牙,昔日那个铮铮硬骨的花二不见了,目光柔和勾人,像磁波,官太太被这磁波吸了去。
花铁匠觉得两个儿子近来都怪怪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大儿子花大,他怕他为事转不开磨犯下疯病。花大整天往镇委会跑,有时还带了包子和骨汤,花铁匠感到蹊跷,跟了好几天花大。花大去镇委会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新买了套西装,是当时流行的蓝毛料,领带也换了新鲜颜色,鞋是当时流行的白皮鞋,身上打哪一经过,散着浓郁的香水味。平常日子,花大穿戴一向随意简朴,一件灰色夹克终年不离身,天冷得出门割脸,他外面穿了羽绒服,里面照样穿那件灰色夹克,进屋一脱羽绒服了事。他不习惯只穿毛衣办公,一天他穿毛衣了,毛衣是那种棒线织就的,好看大气,是灰白相间的颜色。花铁匠闲着没事,三转两转转到花大的办公室,看到花大和平常不一样的穿戴,心里直打鼓,这小子咋这样怪,有了相好了?可咋没见相好来过酒店哩?
“爹,您老坐下吧,干吗站在那儿盯着我?”
花铁匠这才觉出有些失态,收回眼神,抖了抖参差不齐的山羊胡,自言自语说,爹老了,你和花二也该成个家,别要求太高,女人不缺鼻子少眼的就中呗,啥叫好看,觉得对上眼,就叫好看。
花大急于去镇委会,没和花铁匠搭话,他知道花铁匠的脾气,要是聊扯得对心情,会和你聊扯到天黑,要是聊扯得不顺心,会横眉立目跟你吼。花铁匠不习惯香气,为使花铁匠尽快离开,花大假装去厕所叫来保洁员,保洁员每天都往办公室喷洒清香剂,花大吩咐保洁员再喷洒些清香剂,保洁员拿了清香剂满屋子喷下去,一股水果香立刻弥漫全室。花铁匠扑了下鼻子,那香味还是灌进鼻子,他打了个喷嚏,提了烟袋边往出走边数落说,一个大老爷们咋能稀罕花里胡哨娘们用的玩意,败兴,败兴。
花铁匠一离开,花大忙不迭去了镇委会,他想只要看一眼花春桃就好,“花春桃”这个名字,他一点都不陌生,花二住院时向他介绍过,他当时被花春桃那双梨花带雾的眼睛迷惑得气都有些喘不匀,可人家爱的是花二,对他啥意思都没有。他假装找人,东屋瞧瞧西屋看看,最后在办公室看到花春桃。花春桃的副镇长虽被撸掉,但没像花二那么惨。金福猴精得很,花东兴在他面前提过花春桃,他就有了数路。花春桃和花二是一个炉灶里的煤球,他本打算严惩花春桃,让她和花二一样打杂,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悬乎,要是将来花春桃成了花东兴的小二奶,他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花春桃抗旱救灾中临阵脱逃,几个月没照面,非常时期可以非常对待,撸了花春桃副镇长职务,谁都说不出啥。撸花春桃时他还没得到花东兴那色迷迷的暗示。安排花春桃进了办公室,为自己留下后路,花春桃说不出啥,别人也没法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