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起(上)(1 / 2)
白玉堂被两个正道卫的兵卒抬着单架送到了蔡武府上。到门前也不多话,直接把还昏厥的白玉堂交给了蔡府应门的仆从了事。仆从见是皇城司的人也不敢多问,扒拉好半天才看清这个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年轻男子是主人的外甥。赶紧唤来人七手八脚将白玉堂抬进府中。
“等等。”蔡武闻讯匆匆过来,叫住手忙脚乱的众人。“把府里的车赶过来。”见众人怔怔的,蔡武急道:“还愣着做甚?快去!”
待终于把白玉堂抬上了马车,蔡武忽然扭过脸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你等都听了!今天的事如果将来有人问起,就说小白少爷刚到门前就自己走了,未在府里停留,也不知去向。都记下了?”
“是。老爷。”众人见主人发话,齐声答道。
“若有人胆敢说漏了嘴,我就灭他满门!”蔡武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说道。众人何曾见过主人这等狰狞模样?都是心里一寒,不约而同的把头垂得更低。
蔡武也不再多言,从仆从手里拿过鞭子,独自驾车去了。
将几件事务安排出去,吕嵩方才安下心来阅读今日的机要节略。今日的机要节略仍旧并无大的异常。看到最后,有一条‘地’字机要吸引了吕嵩的目光。名为《延州榷场党项贩盐商贾滞留,并引起聚众斗殴事》。
延州坐落在陕北高原之上,背靠黄河,水陆运皆便利。属于陕西路管辖。刚刚建国时,正值天下大乱。党项一族趁着朝廷空虚侵入延州,将偌大片土地据为己有。然而彼时大宋的策略是‘先南后北’,也实在抽调不出更多兵力抵御,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后来太祖率军平定南方,才有了余力来处理这个不友好的邻居。接连用兵之下,将大部分被占土地收回。然而太祖在欲继续领兵深入时,来自北方的辽国蠢蠢欲动,欲趁大宋与党项交战之际南下侵城掠地。太祖权衡利弊,只得暂时放弃继续深入的计划。而延州也自此成为了大宋与党项的交界。尔后为了稳定边境,朝廷决定在延州城外开放与党项贸易买卖的榷场,允许两国商贾互相交易各类货物。同时由于担忧党项随时来犯,朝廷也悄悄在延州周边部署了军队。如此置措之下,延州既能通商,又有军队威慑,党项上下也就打消对延州的土地图谋不轨。自此,延州从兵戎相见之地恢复了和平,百业繁荣丛生。除了偶有治安事件和贸易上的纠纷,皆如中原腹地的城镇一般平安。
吕嵩眼神略一扫便唤过书吏,取过这条机要的全文来看。事关边关安定,任何风吹草动吕嵩都是不肯放过的。一时,书吏便一路小跑送来了机要。吕嵩拿起一目十行看完详情:此次参与聚众斗殴事件的人约有上百人。先是党项的贩盐商贾与常驻榷场的官牙人有了言语上的冲突,紧接着党项的商贾便集体朝官牙人扑来,还用提前备好的装着石块的布袋将官牙人打伤。若不是管理治安的衙役和厢兵发现的早,及时出面制止,几个官牙人恐怕凶多吉少(宋时,朝廷对于榷场的管理极其严格。在榷场贸易的双方商贾不能直接接触。只能由官办的牙行和牙人(即现在的中介出面,从中协商、定价、买卖。并且有在榷场中除了双方管理治安的官员其余人等一律不允许携带兵器,不能交易火药、甲胄等违禁品之规定。
放下机要,吕嵩不禁有些疑惑:在与党项互市贸易中,双方定价难以达成一致的事常有,但也顶多就是买卖不成而已。怎么会致动手?而且参与斗殴的党项商贾显见是有所预谋,不然不可能如此齐心。但通篇机要里也未写明事发缘由,想来延州府和牙行也尚在紧急置措。吕嵩想了想,便提笔在机要上写道:已阅。该事件不似突发,乃似党项商贾谋而后动。速查清缘由,不得泄露身份。
刚刚吩咐将机要回帖寄出,书吏大年便匆匆进来禀道:“都帅,宫里来人了,奉官家口谕要您即刻进宫见驾。”吕嵩也不应声,迅速起身换上官服进宫。
此刻赵桢正静听鸿胪寺卿汪乙奏报:“据臣近日观察,住在都亭西驿的党项使臣尚属安顿,看不出有何异常。实在不知这些使者何以今日会突然同室操戈。待臣赶到现场时,已经一死两伤,驿馆内惨状莫名。目前臣已吩咐送伤者前往太医局诊疗。请官家容臣探望后再来禀奏。”
赵桢正默谋间,庞策进来道:“启禀官家,皇城司都指挥使吕嵩到了,正在殿外候旨”
赵桢向庞策说道:“叫进。”,转过头又道:“汪爱卿且不要走,与吕爱卿一起参酌一下此事再去不迟。”汪乙忙揖手称是。
待吕嵩进殿来行了礼,赵桢说道:“吕爱卿来了。其他差事且稍候再议,今晨都亭西驿突发凶案,党项使者竟至互相残杀。汪爱卿紧急来奏,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吕嵩一怔,忙揖手道:“是。臣必定知无不言。”
赵桢道:“汪爱卿,你将此事情形细细讲来。”
汪乙忙称是,清了清嗓子,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都亭西驿坐落在东京外城的城西厢,紧挨着西边的宣泽门。是朝廷专门设置用来接待党项使臣的住所。之所以设立在城西厢,一来方便党项使臣入京,可大大节省路程,以示官家羁縻怀柔之仁德;二来随着檀渊之盟的签订,边境大体安定和平,辽国和海外的琉球等国也逐渐增派‘入贡’使臣,一下子让原本就面积有限的都亭驿显得更加拥挤。而这些使臣由于生活习俗和宗教信仰不同,居于一个屋檐之下难免会有口角摩擦甚至产生矛盾冲突。朝廷见状,便将各方使臣按照各自方位分别设馆接待。如此置措,既避免让各方使臣过于贴近,方便朝廷分而治之,又可切实避免各使臣间的生活琐碎矛盾。加之居住条件得以改善,众方使臣无不戴德称颂。可谓一举数得,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