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点（2 / 2）

梦飞飞好奇，没有做账，哪里来的报表呢？她忍不住找主管要来报表看，说是想学习一下。主管没说什么，把报表给了他。这一看，梦飞飞更迷糊了，这报表跟她所学的财务报表完全不一样。报表上简单列了本月出货金额，已收款、未收款金额，欠供应商的应付金额，银行存款和现金，库存存货金额。既不算利润表，也不算资产负债表。主管说，老板就只看这些。

飞飞不禁有些失望，原来公司并不做账，她满腹的专业知识没有用武之地了。主管大概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说：“你要做账可以做，我们的外账是交给代账公司做的，我们内账只做老板要看的东西。你可以把内账做起来，外账也由你去跟代账公司对接。什么时候你觉得你可以独自做外账了，也可以接回来自己做。”

飞飞心里疑惑，但没好意思追问：什么叫外账？跟内账有什么区别？然而疑惑很快又被感激代替：原来主管这么器重她。接下来一个多月，飞飞申请买了记账凭证，每天把收到的单据一张一张整理好，按照所学的知识逐笔进行记账。

然而一个月下来，飞飞看着那一摞摞凭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了，尽管在学校也实操过全套的模拟做账，但好像跟实际遇到的情况不太一样，飞飞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一头雾水，做完凭证怎么转化成报表？做的对不对怎么知道？主管没催她，也给她任何指导。只是让她把凭证中有发票的部分抽出来，送到代账公司去。飞飞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照做了。

在代账公司她见到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女孩接过凭证随便翻看了一眼，只说了句可以了，就埋头忙自己的去了。飞飞其实有点羡慕她会做“外账”，会报税。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以为，主管所说的“外账”才是税务局认可的专业的账，而内账是随便做给老板看的，并不专业。忍不住谦虚地向眼前的女孩请教道：“可以教我怎么做外账吗？”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刚毕业的吧？”飞飞还没回答，女孩便用略带骄傲的口气继续说道：“外账其实很简单，照着发票做就可以了，有发票就做，没发票就不做。自己开出的发票做收入，收到的发票做成本费用。完了计算一下去申报纳税就行了。像你们这样的公司，我一个人一个月就可以做好几家公司的全盘账。”

听女孩说的如此简单，飞飞也没好意思再多问，那样未免显得她这个当年的优秀学生太白痴了，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了。

从代账公司回来后，飞飞总忍不住琢磨代账女孩的话。终于有一天，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做的账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少了点什么，少了发票！少了税务处理！无论是卖出的，还是买进的，大部分都没有发票，这些没发票的，跟有发票的，记账显然不同，但没有发票的怎么记账？会计分录少了一项，记账对吗？学校老师好像从来没教过。

她忍不住问主管，主管微笑道：“你太天真了，都开发票，要交多少税啊，那样老板不是要亏了？别人不给我们开，我们也不给别人开，大家都这样做的。”

飞飞愕然，原来如此！没开发票的就不用交税。难怪代帐的女孩说她一个人可以做好几家公司的全盘账。飞飞交给她的凭证量连一半都不到！一个月就那么几张，而且不用对账，不用催款，不用审核检查，只需照着发票做，确实很简单！

可是，那飞飞自己做的那些账算什么？假账？好像不对，因为那些都是公司真实发生的业务，只是没有发票，而代账公司做的只是这些业务中的一小部分，是不完整的。如果两套账中有一套假账，代账公司做的才是假账。

可是代账公司是照着发票做的，发票都是真实的，也不算假账吧？而自己做的里面那么多业务没有发票，没有报税，算不算假账？想到自己可能做了假账，飞飞心里一哆嗦。又一想，自己的账，好像还没做完，算不上一套完整的账，也没拿给税局报过税，税局也不知道。主管之前压根没做账，那个老板看的报表，就是简单统计出来的，这样看来，公司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内账，但老板看的和税局看的结果确实不一样飞飞越想脑子越混乱，如同雾里看花，有些东西若隐若现，但条理始终不清晰。

到底哪套账是真，哪套账是假，以飞飞现在的能力，是无法做出判断的。但她可以判断的是：做假账、不交税是违法的！

想着想着，飞飞不禁有些自怨自艾起来。做假账、偷税漏税这些，无论是教科书上还是老师的课堂上都一带而过，不是重点。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假账到底是怎么回事，偷税是怎么偷的，并不是让学校教他们怎么做，而应该教他们怎么辨别。想想也是，在以前包分配的年代，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大都进了银行、财政单位，那些单位又怎么会做假账、偷税呢。老师们大概都没想到他们的学生会流落到这样一个小民营企业吧。

从此，飞飞再也不想着自己做账了。假账，她不会做，也不愿做。而她期待学习的全盘账，貌似主管也不会做，自然也没法教他。看来想在这里学点有用的经验，是不太可能了。飞飞暗自筹谋着等存两个月工资，赶紧换工作。可她刚工作还不到半年，这样出去，她的简历上依然是一名没有经验的应届生。而根据她之前找工作的经验，几乎没有哪个公司的哪个财务岗位是不要经验的。唉，先混点经验再说吧。

飞飞把这些苦恼跟湘妹吐槽时，湘妹也有同感。不过作为业务员的湘妹另有打算：“你知道吗？通常我给客户报价，很多客户都不还价就接受了，我觉得，我再加点价，他也能接受。可是老板又不给我提成，我干嘛给他卖高价？要是我去注册个公司，找老板低价拿货，转手再卖给客户，中间就可以轻松赚一笔。”

飞飞不禁佩服湘妹的脑子灵活：“真有你的，不愧是做业务的，这么快就发现门道了。可要是被老板发现了怎么办？”“发现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了呗，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干多久。辞职了，我找他买货，再转卖，难道他不卖给我？他不卖，我就就找他的竞争对手拿货。”“唉，真羡慕你们做业务的，不像我，只能先混点经验。”飞飞嘴上无不羡慕地说。

然而飞飞并没有有混多久，一个多月之后，公司的旺季来临了，业务逐渐多起来。飞飞每天忙着对账、催款，有时还由老板的司机带着外出去收款。

对于外出收款这件事，飞飞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公司有一个出纳，她来快一个月时才见到，那是一个长的肥胖彪悍的中年女人，看她跟主管说话，仿佛并没有上下级关系。飞飞后来才知道，出纳是当地村委会安排的，本地人。老板用她，一方面是承村委的情，一方面因为她本地人的身份，掌管现金让人放心。她一周只来公司一天，付完款就走。像外出东奔西跑地收款这样辛苦的事，她自然是不会去的。于是主管让飞飞去，她就去了，从几千到几万，最多的时候，飞飞一天收了十几万的现金提回来。

有两个月发工资的日子，飞飞提着收到的几万元现金回来时，看到工厂的所有员工都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她回来，眼里透出欢喜，原来大家都在等着钱发工资。她突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要是没收回款，这一百多号人的工资就没着落。

飞飞把钱交给主管清点好，两人又开始按工资单数钱。把每个人的工资分装好，再对现金总数与应发工资总数，确认无差异后，再开始按名单发工资，再次一个一个当面点清、签名。忙活完，已经很晚了，但看见大家拿着工资高兴的样子，飞飞觉得累的值得。

主管收拾完，叫飞飞一起出去吃饭。私下里，主管对飞飞不错，平时不忙的时候，周末的时候，主管经常带飞飞去她住的地方，一起做好吃的。偶尔，也请飞飞到外面餐馆吃。两人渐渐处的像姐妹一样。但，也只是像姐妹，飞飞心里对她仍有一种上下级间的戒备与距离感。

飞飞真正的姐妹是湘妹。两人作为同龄人，同为职场新人，自然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每天下班后的时间，飞飞几乎与湘妹形影不离，两人一起逛街，一起上网，一起吃夜宵，一起八卦。飞飞羡慕湘妹长得苗条漂亮有灵气，湘妹却羡慕飞飞长得富态大气，说以后会很有钱，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有时候，飞飞想，这样的工作也不错，工作简单，上级友善，工厂里还包吃包住，对她这样急需存钱的人来说，实在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