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3)一百年前是一家(1 / 1)
这天她跟我说“到邮局给你七哥打个电话,让他周日回来一趟,她又去卫生处跟肖大夫说,“周日麻烦老佟去我们家一趟,有点事跟他说一下”。
周日吃过早饭,嫂子带着小侄子去了她娘家,母亲跟父亲说“你今天不要出去转了,今天咱们家开个会,父亲瞪着眼睛没说什么,一会儿佟处长来了,七哥请他进来坐,给他倒了杯茶,母亲看大家都坐好了,谁也不看,脸色平静地说,“今天是我把大家请来的,有件事交代一下”,说完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把口儿倒过来,当啷一声从里边掉出两个银色的东西,在桌子上转了一下停住了,大家定睛一看,是一对儿很厚重的银手镯。
我和七哥赶紧拿起来看了看说,“两只凤凰,图案一样,是一对儿”。母亲说“对,是一对儿”,父亲看了有些疑惑,佟处长似乎知道这镯子,但又不明白母亲要说什么。母亲拿起一支对着佟处长说,“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父亲转赠给我的,是你们老柳家的传家之物”。母亲又拿起另一支对着父亲说,“这是我改嫁到你们家时,她大妈说没有什么聘礼,把这个从她自己手腕上撸下来给了我,说这是你们柳家祖传的,我不要,她说那样对不起我,非要给我戴上”。
母亲继续对父亲说“我现在问你,过去你从山东逃难过来的老祖,是不是叫柳东山,落脚在一个店里娶了店主的女儿小兰“,七哥说对呀我知道,就是咱们现在的平房店。父亲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是她大妈告诉我的”母亲说。
母亲又转向佟处长问,你的老祖是不是叫柳东河,他在济南开了一家鲁菜馆,为了完成他母亲的遗愿,清朝咸丰年派他的大儿子柳传志,来东北寻找他大伯柳东山,最后落脚到了阜新。“是阿,这是1946年为寻找盼儿,你问我家乡在哪,我告诉你的”佟处长说。
“这!这!柳东山,柳东河-------?是亲兄弟。寻找了几代人,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七哥说着激动地看看父亲又看看佟处长。“你看看手镯背后的款儿”母亲说,七哥赶紧把手镯立起来看里圈儿,1816、柳氏,1816、柳氏,七哥念完说,“对,两个款儿是一样的,是清朝道光年”。佟处长明白了,他站起来走到父亲跟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一百多年前咱们是一家人。父亲也深情地跟他拥抱到一起说“没想到、真没想到”。
佟处长转身握住母亲的手说“三妹谢谢你,是你让我们兄弟今天终于认祖归宗了。
大家重新落坐,母亲对着父亲和佟处长说“我这辈子有幸碰见你们柳家人,是你们给了我一条生路。我谢谢你们的恩德,说完深深的给他们鞠了一躬。七哥赶紧扶住母亲说,“娘,是他们应该感谢您”,“对呀,你儿子说的对,应该感谢的是我们”佟处长说。
母亲喘了口气说,我现在累了,儿女们都成人了,不需要我再给你们柳家做什么事了,我准备自己回老家种地种菜过完余生。说完她把一只手镯给了佟处长,另一只给了七哥。
看着母亲冷峻的面孔,心若死灰,知道她不是随便说的,仿佛在岁月的奔波中,她终于选择了一个驿站,要歇歇脚了。
父亲知道他这辈子没给母亲带来什么快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佟处长也看出了母亲过得并不幸福,想想自己对他的亏欠,内心酸楚的难过。
七哥着急地扶着母亲的肩膀说“娘,您说什么呢,您都这把岁数了,怎么能回家种地呢,您要实在累我把小军带走,放到他姥姥家去”。母亲说“我的体力还可以,种地没问题,带孙子也没问题。就是心太累”。
说完她就起身到小屋去了。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母亲在小屋自己痛痛快快的哭开了。我在旁边劝她,语言显得很苍白,我便躲在小屋门口向大屋窥探。佟处长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起身走了。
七哥对父亲说“爸,您今后能不能别再难为我妈了”。父亲不太理直气壮诺诺地说“我没难为她”。七哥说,“我太知道您了,我们小的时候你就对她凶,这么多年也没听您说过她一点儿好,动不动就后妈长后妈短,你以为这是她的小辫子,你以为抓住这一点,啥事就都是你有理。您错了,您这样做不仅是无能的表现,而且很不光彩。您让我都无地自容,有一次当着儿媳妇的面儿,你还说她曾经是童养媳,您让她怎么做人”。
父亲瞪着眼珠子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不都是为了你”,七哥也站起来大声说,“您这是借口,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后妈能虐待我吗,经济大权掌握在您手里。您这么说,我还真不领这个情。听大妈说小时候您差点把我送了人,是妈可怜我才留在了咱们家。
您从小没有亲娘,受过什么苦我不知道。但你不能把怨气都撒到她身上。凭良心说我妈对我一直很好,要不然我能放心把我儿子送回来交给奶奶吗,您也不想想。是我妈拯救了你,不是你拯救了她。
我躲在小屋门缝继续听,好拿来劝母亲。
七哥觉得这次必须把道理跟父亲掰清楚,继续说“我妈是个很懂道理能忍耐的人,您要平等待她,给她一点温暖,否则您老了真的没人管您了。父亲大声说“我不会指望她的,老子就要你管我”,“您又错了,我是应该管您,但是我有时间吗,有精力吗,我能做到像妈对你那样周到吗,您赶紧醒醒吧。
一阵沉默-------,我转身递给母亲一条毛巾说,您了却了一件大事,放开别人也要放开自己,别再难过了。母亲擦了擦脸,止住了哭声,七哥从大屋过来坐在母亲身边说;“这事也怪我,一直迁就我爸,他从来都这么强势,从来不站在您的角度考虑问题,感觉不到您的痛苦。我狠狠的批评了他,您也消消气,别伤着身体”。母亲说“我没事你不用管”。七哥说“要不然我请假陪您回老家看看亲戚朋友,散散心,也把我爸的罪行跟他们念叨念叨,让您出出气”。母亲被他逗笑了说“你可不能请假耽误工作”。七哥趁势说“看,还是娘疼我,那我周一还得把孙子给您带过来”,母亲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