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君莫相忘(1 / 3)
狱中无日夜,在掖庭冥狱坎字七号牢房不知第几次昏睡醒来的小厮肖石,终于从毫无知觉到浑身麻木,最后感到了一阵阵的锥心疼痛,干涸的喉咙有如针刺炙烤,一个字都说不出,但又不自觉如同野兽般嘶哑痛苦的呻吟着,昏沉中隐约听到铁门被咣咣拍打了几下。
一个缁衣狱卒捂着鼻子愤愤走到铁门前,“别他娘号了,鬼哭狼嚎想去地府找你家公爷啊?”
说罢探头从尺许见方的孔洞瞅了两眼,些须诧异,“孟头,这肖家小厮还真命硬,没死透咧。”
不远处的班房,绛衣牢头孟三更嘿嘿应了声,从角落里摸出一坛老酒,拍开泥封,“甭搭理那短命小鬼,过来喝两盅暖暖身子,真活见鬼了,这三伏天明明前些天热得脱层皮,今晚上这破牢里咋冷得跟冰窖似得。”
缁衣卫小七赶紧应了一声,扯过把乌木椅蜷身坐下。
静夜无声,摇摇欲坠的椅子吱呀作响。
卫小七不禁缩了缩头打了个寒战,颤颤端起酒,望着木桌上小半截随时都会燃尽的烛头,一颗心也跟着昏暗的火苗一起摇曳,瞅了瞅四下无人,犹豫道,“孟头,这四更刚敲过,掐指算起来,也是玄武北门口肖家那一百多号死鬼的烧七了,会不会是那些……无头冤魂死不瞑目,头七回煞来了?”
孟三更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斜眼瞪了下卫小七,讥笑道,“瞧你小子这孬样,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天门办的案子你一屁大的校尉平白惶恐些甚么?”
吐出一口浓痰,孟牢头清了清嗓子又道,“话说这重眉宗主端是神通了得,直杀得了个天塌地陷,日月无光。这边一剑,劈断玄武门,那边一脚,踢翻鬼王炉,当真是了不得。”
孟牢头摇了摇头,又倒满一盅酒,唏嘘道,“这魔门月宗宗主虽说一世魔名,却着实令人叹服。只为找回崇武公的断躯残魂,任那万雷加身,百兵穿心,一人一剑闯进四灵鬼王这绝世凶阵。”
一饮而尽,孟牢头继续道,“纤指轻弹,翩翩一剑竟活活劈得舜玄大人去了一魂掉了三魄。绣口一吐,九转灭世红莲烧得无殇真君肉身尽焚,堪堪只剩半个元婴逃命去也。还有那云萝仙子,琅嬛凤璧上也算和肖重眉齐名了一甲子,竟不是肖宗主三合之将,若不是老相好剑宗半池拼死搭救,怕也早已香魂一缕归瑶池了。”
卫小七舔了口烈酒,只觉辛辣无比,一边连连咳呛,一边不服道,“孟爷哎,大人您不去东城千金楼说书那真是可惜了,任她肖重眉魔威浩荡,血焰滔天,不还是让九幽鬼王血咒重重锁住,生生镇压在瞰血鬼王炉里,又以肖氏满门的血焰骨火日夜炼化,现在怕是早已神形俱灭了。”
“此言差矣,”孟牢头讥笑一声,不以为然,沉吟半晌道,“魔已非魔,道亦非道,天门道宗这些腌臜货抄斩肖氏满门,以赤纯骨血为阵引,重眸公魂魄为阵灵,从玄夜幽溟界接引来这神怒鬼怨的九幽鬼王血咒,就算能困杀了重眉真君,嘿嘿,多半也是伤人害己,作茧自缚。更何况,老孟俺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天地不仁,这冥冥之中,自有一线生机。”
“大宗主,满门抄斩……三宗主,形神俱灭……”
兀自昏昏沉沉的肖石匍匐在阴湿腐臭的石板上,依稀听到这几句,顿觉晴天霹雳。
肖石挣扎着想又爬起,无奈四肢酸软无力,又径直摔倒,浑身抽搐只觉心口一阵绞痛,浑然不觉全身的彻骨伤痛,恍惚间只觉得天地虽大,脑中轰然只剩这十数年肖府岁月,一幕一幕纷至沓来,宛若昨日……
??
“臭小石头,看够没,别三心二意,吃本小姐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