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封西祀（中）（1 / 2）

东封泰山

天书降临，祥瑞呈现，王钦若以为真宗会立即下诏到泰山封禅，谁知两个月过去了，宋真宗毫无动静。这下，可急坏了王钦若，他赶忙秘密觐见真宗，询问原因。真宗小声对他说到：“王爱卿，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要想东封泰山，还需如此如此，方可封禅。”王钦若闻听，频频点头，连声说到：“陛下高明，陛下高明，陛下高明呀！”真宗望着王钦若，只是笑而不语。

各方请愿。大中祥符元年三月，泰山所在地的兖州父老一千三百人在吕良的带领下，从兖州到京城请愿，请求皇上到泰山封禅，宋真宗亲自接待了他们，但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真宗对他们说：“泰山封禅，乃国家大事，历朝历代，很少举行，朕不敢轻易举行。”然后，宋真宗赐给请愿的群众钱帛，让他们回到兖州。

兖州知州邵晔一看，自己也不能落后呀，立马跟着粉墨登场，他立即率领本州所有官员一道，向宋真宗上疏，疏中写到：“我大宋立国将近五十载，陛下文治武功，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如今，烽烟初灭，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为答谢上天垂爱，陛下应该封禅泰山，我等翘首期盼陛下的到来。”宋真宗回信，还是婉言谢绝了邵晔的请求。

当时恰逢科举考试，全国各地的举子九百人在孔谓的带领下，也上书宋真宗，请求他到泰山封禅，以上谢苍天，下抚百姓。孔谓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至圣先师孔子的嫡传后代，所以他率领举子们上书是有一定分量的。正当人们以为这次真宗肯定会答应封禅时，宋真宗第三次拒绝了封禅的请求。

宰相王旦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该自己出马了。于是率领文武百官、各军将校、地方官吏、四方蕃夷、僧道耆寿等共计两万五千人，先后五次到皇宫门前请愿，请求真宗封禅。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真宗仍然拒绝了宰相的请求。

天书再降。大中祥符元年四月初一，在皇宫内的功德阁，上天降下了第二份天书，内容和第一份天书大同小异，也是对宋真宗的歌功颂德。宋真宗见状，心想天意民愿都想让我封禅，那就不能再次拒绝了。于是，宋真宗终于下诏宣布：“将于大中祥符元年农历十月在泰山举行封禅大典。”宋真宗四次拒绝封禅请愿，无非是想表明自己封禅是天意民愿，不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已。但是大臣们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因为倘若看透就说透，必然就有仇。

封禅准备。为了搞好泰山封禅这一旷世大典，宋真宗在方方面面都作了详细的准备工作。首先，任命全权负责人。宋真宗下诏，任命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为封禅事务制置使，权判兖州，具体负责封禅事宜；其次，任命封禅大礼五使：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冯拯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赵安仁为桥道使；再次，宋真宗将研究封禅礼仪的细节工作交给了翰林学士杨亿、李宗谔以及龙图阁直学士杜镐、陈彭年等人；第四，准备大典的用品。宋真宗派人到江淮一带去寻找祥瑞“三脊茅”，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准备祭祀神灵的玉牒、玉册时遇到了困难，因为玉石坚硬，雕刻非常耗时，主管官员提出，难以在半年内完成。正当宋真宗为此事发愁时，一位老玉工提出，当年先帝宋太宗也曾想封禅泰山，有雕刻好的玉牒、玉册还保存在仓库中。宋真宗派人前去查看，果然在仓库中找到了已经雕刻好的玉牒、玉册。真宗喜出望外，命人赏赐了这名老玉工。第三件封禅用品，是辇辂的准备。这时宋真宗想起了皇宫中保存的那辆汉代玉辇，据说那辆玉辇是汉武帝东封泰山时的乘坐之车。到了唐代，唐玄宗封禅时也曾乘坐过。对，就用那辆玉辇，只需让工匠们再维修一下就行了。

第五项准备工作是封禅路线的选择和道路的维修。宋真宗此时又想起了封禅的原因，要想洗刷澶渊之耻，挽回自己的颜面，那好呀，咱们封禅时就要经过澶州。所以宋真宗舍近求远，决定经过陈桥驿、澶州、郓州、濮州、到达兖州泰山。至于道路的维修和沿途行宫的修建，宋真宗交给了曹利用去办理。现在，曹利用是宋真宗面前的第二红人，因为曹利用舌战群辽，签订了澶渊之盟；后来，他又受命到宜州平定叛乱，所以深得真宗器重。

第六项准备工作是粮草钱财的筹备。到泰山封禅，需要大量军队随行保护皇帝和大臣们的安全，而大量人员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钱财。据说，宋真宗曾经专门召见三司使丁谓，询问他封禅的经费是否充足，丁谓向真宗献上《景德会计录》，分条陈述封禅大礼的所需经费，以备参校。同时，丁谓拍着胸脯说，“陛下放心，现在天下太平，国库充盈，封禅所需，绰绰有余！”真宗看了《景德会计录》，又听了丁谓信誓旦旦的保证，对封禅费用的保障终于放心了。

第七项准备工作是前线和后方的布置。宋真宗让大臣向敏中作东京留守，负责封禅期间京城的一切事务。任命宦官刘文质为齐州（济南驻泊都监，防备北方辽国的突然袭击，任命宦官周文质为提举陕西盗贼事，防备来自西夏的骚扰。同时，宋真宗将东封泰山的事情知会北朝辽国，以免辽国产生误会。需要说明的是，自从签订了澶渊之盟，宋真宗就将辽国称为北朝，而将北宋自称为南朝，中国俨然进入了第二次南北朝时期。

第八项准备工作是进行封禅彩排。宋真宗不辞辛劳，亲自参加彩排，他乐在其中，不知疲惫。所以说，人要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就不会感到疲劳。君不见，有的赌徒，没日没夜的赌博，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也不感觉到累，为什么呢，因为他喜欢赌博呀。

四方祥瑞。各地官吏一看，皇帝带头造假，制造所谓的天书，看来皇帝喜欢好大喜功、沽名钓誉，那我们就投其所好、如法炮制吧，咱就上报祥瑞，邀功领赏算了。所以，一时之间，四方祥瑞频频出现：有的地方上报，本地“监狱狱空”，言外之意是政治清明，没有人犯罪了；有的地方上报，黄河变清，言外之意是圣人已出，当然了那圣人肯定就是宋真宗；有的地方报告，枯树重生，死木又活，言外之意是，现在是大中祥符新时代了，连树木都获得了新生；丁谓一看，自己绝对不能落后，他上疏说：“仙鹤出现，绕着收藏天书的宫殿翩翩飞舞，久久不去。”有的地方上报，发现了白色的乌鸦，谁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大中祥符新时代，乌鸦就有吉祥的白色！更可笑的是，泰山附近的官吏上报，泰山上的老虎成群结队的往南方逃去，可能老虎听说皇帝要来泰山封禅，吓得都跑了。王钦若和赵安仁也不落后，二人分别向皇帝奉献灵芝一万颗、五色金丹三千粒。宋真宗一看，全国各地祥瑞不断，内心狂喜，好呀，朕还没封禅呢，就祥瑞频现，看来自己东封泰山真是天意呀，天意。

天书三降。大中祥符元年六月，王钦若从泰山所在地乾封县上报：“泰山有醴泉涌出，锡山有苍龙出现。”乖乖，连祥瑞的动物也在逐步升级，乌鸦、仙鹤、老虎，现在成了苍龙了。不久，木工董祚在醴泉亭北看见黄帛缠绕在大树上，黄帛上还有字，遗憾的是他本人是个大老粗，不识字。于是董祚就赶紧报告给皇城使王居正。王居正发现黄帛上竟然有宋真宗的名字，不敢怠慢，急忙报告给王钦若。王钦若究将帛书奉送到社首山，然后立即授予宫中使者，宫中使者又将天书送到京城，转给宋真宗。宋真宗将天书奉迎到含芳园正殿，命陈尧叟开封诵读。黄帛天书上写到：“汝崇孝奉吾，育民广福。锡尔嘉端，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延永，寿历遐岁。”（《宋史纪事本末》。读罢天书，将其奉于上殿。群臣上表，给宋真宗上尊号：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有点长，读的时候感觉接不上气了，但是真宗喜欢，因为全是表扬自己的词汇呀。各位读者，这可是第三封天书降临了，不过您别烦，这还不是最后一封天书，到了宋真宗晚年，还会有第四封天书降临，到时候咱们再做介绍。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三封天书都是同一个人陈尧叟在开封诵读，这说明宋真宗对陈尧叟是非常器重的。说起陈尧叟，他还真不简单，陈尧叟（961—117年的父亲叫陈省华，他还有两个弟弟，分别叫陈尧佐、陈尧咨。父子四人全部在朝为官，不仅如此，兄弟三人，全为进士，两个状元。所以，陈家被称为历史上最强劲的家族，估计是人家的祖坟风水太好了吧。

东封泰山。大中祥符元年农历十月初四，封禅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开封出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千禁军骑兵，他们全副武装，英姿勃发，负责保卫天书和天子；第二梯队是天书专车，由宋真宗最信任的太监周怀政押车；紧接着的是宋真宗乘坐的玉辂，也就是唐玄宗曾经乘坐过的那辆宝车，宋真宗头戴通天冠，脚穿踩龙鞵，身着绛纱袍，满面春风，神采奕奕，面含微笑，目视前方；第四方阵是文武百官，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走在前面，后面是各部官员；队伍的最后，是五千禁军步兵，他们负责保护文武官员并维护沿途治安。宋真宗在军队和群臣的前呼后拥下，缓缓前行，走陈桥驿，过澶州，经郓州，历濮州，历史二十天，终于到达泰山脚下的乾封县。

宋真宗在山下斋戒三日，沐浴更衣，然后率领重要大臣开始登山。山路险峻，经过三个时辰的攀登，终于到达泰山山顶，来到已经建好的祭坛前。宋真宗亲自祭拜昊天上帝，也就是老天爷，祭拜时左边陈列天书，右边陈列太祖太宗遗像，然后真宗诵读封禅礼书，三献礼仪完毕，将天书放在封禅用的石匣内，并将封禅礼书用金匮藏之，埋于地下，封禅大礼遂成。王旦率领众臣高呼祝贺，宋真宗成为中国历史上第六个泰山封禅的古代帝王，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泰山封禅的古代君王。有人会问，宋、元、明、清四朝的历代帝王为什么不再封禅了呢？那是因为，宋真宗把泰山封禅弄成了人间闹剧，降低了泰山封禅的神圣性和门槛，所以宋真宗之后的所有君王，就都不屑于泰山封禅了。看来，宋真宗在无形中还做了件好事呢，他将泰山封禅给消灭了，省得以后的帝王再打着泰山封禅的旗号而祸害百姓了。

第二天早晨，按照封祀的礼仪，宋真宗在社首山祭祀地祇（地神，泰山封禅的大礼才算彻底完成。封禅大礼既成，真宗在行宫中的寿昌殿，接受群臣道贺。然后，大赦天下，文武百官晋升品级俸禄，赐天下聚食饮酒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在穆清殿举行盛大宴会，宴请泰山父老。此时，发生了一件趣事：宋真宗给泰山父老敬酒时，被热情高涨的群众围住，无法前进，因为老百姓都想一睹天子的盛容。随行保卫的武将无论怎么呵斥，群众就是不后退，真宗进退不得，非常尴尬。无奈之下，真宗询问宰相王旦如何解围，王旦也束手无策。王钦若看见，赶忙对真宗说：“请陛下将兖州知州叫来，定能解围。”真宗依言，片刻之后，兖州知州带领州府衙役赶到，百姓大呼：“官人来了，官人来了，全部退下，真宗得以前进献酒。”宋真宗轻声叹道：“看来官家不如官人呀！难道朕不也是官人吗？”真宗忘了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呀。

拜谒孔子。大中祥符元年农历十一月初一，宋真宗在返还京城的途中，路过曲阜，率领大臣们拜谒了孔子庙，真宗让左右近臣分别祭奠孔子的七十二弟子。然后，宋真宗亲自临幸孔子墓地，并封孔子为：玄圣文宣王，用太牢的祭礼祭祀，赐钱赐帛。最后，封颜回为兖国公，闵损、曾参及汉儒、左丘明以下为郡公、侯、伯不等。宋真宗拜谒孔子，与他封禅泰山并不矛盾，历朝历代的皇帝，对儒学都是很尊重的，因为儒学的思想符合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

返还京城。祭祀完孔子，宋真宗和群臣开始返还东京开封，在返京途中，又闹了一个笑话。封禅结束了，宋真宗大宴群臣，以示祝贺。在筵席上，宋真宗对群臣说：“众位爱卿，一路颠簸（真的，风餐露宿（哪里会呢，非常不易。在封禅路上，朕要求诸位和寡人一起吃斋，心中十分抱歉。如今，封禅圆满结束，大家可以大快朵颐了。”宰相王旦立即带领众臣跪地谢恩。谁知，正在此时，签枢密院事马知节大声说到：“陛下，微臣有罪。封禅路上，微臣一直在偷偷吃肉。不仅如此，众位大臣们也都如此糊弄陛下，其实只有陛下自己不吃肉而已。”真宗闻听，质问王旦，：“马知节所言可是实情？”再看王旦等人，早就吓得两股战战，脸色发白。王旦硬着头皮说：“马知节所言全是事实。请陛下治臣等罪过。”真宗看看王旦，又看看马知节，苦笑一下，说到：“算了，算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朕就不再追究了。大家开始用餐吧。”通过此事，至少可以看出两点：其一，马知节名副其实，还算有些气节，比较诚实。第二，真宗皇帝性格敦厚，待人有宽容之心。当然，估计当时在场的大臣们都在心里慰问马知节的十八代祖宗呢。

在这次宴会上，虽然因为“吃肉风波”弄得群臣有些尴尬，但是宋真宗还是很高兴的。因为群臣吃不吃肉，封禅已经圆满结束了，至于效果如何，上天是否完全满意，又有谁知道呢？高兴之余，宋真宗诗兴大发，现场赋诗一首，名为《庆东封礼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