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繁星点点(2 / 3)
趁着没有再次失去意识,清卿把指甲嵌进手心,逼着自己冷静片刻。
若是这凄凄切切的北漠笛声没个止,自己又该如何?
自己必须记着一样物事,一样震人心魄的物事。或撕心裂肺,或疼痛难忍,但在这月引流沙的笛引轻唤前不动声色,必是逼着自己陷不入那笛曲的温柔乡便好。
清卿猛地睁大眼睛,那血滴渗出指尖的痛感浮现脑海。
打定主意,清卿便也学着老僧的样子,盘膝坐定,在心中吟起那首《角篇·无题》:
“远杯交盏下小楼,风烟飞落满深舟。醉掩红扉寻香去,枝下长堪雪满头。”
那一日清晨,自己与师父隔着千尺茫茫潭水,划竹作歌。江水粼粼之上,是南林嘉攸满眼的仇恨,师姊清灵漂浮的残血,师兄衡申破裂的胸腔,和师父子书手中提起毛笔时,血泪从瞳孔中流下的模样。
钻心的痛处爬上清卿肩头。
清卿此刻只觉那熟悉的爆裂感涌入肢体,十指鼓胀,一股汹涌的浪潮便要喷薄而出。肩头衣衫逐渐被打湿,温热的液体顷刻把一整个身躯都包裹起来。
彻心本是专心吹着北笛,一抬眼,却见清卿浑身浸透了汗,肩膀连同脖颈像是一道猩红的瀑布,滴滴掉下尚有余温的鲜血。赶忙停了笛声,明白过来,这孩子生怕北漠术法的内功进入自己体内,便拼上性命以余毒相搏。
无奈之下,彻心趁清卿尚不能反抗,只得封住她鼻旁迎香穴,令淤血渐渐止住。
待得天蒙蒙亮,清卿终于支撑不住,听得笛声已然止歇,便放心睡了过去。不多时,一阵饭香传入脑海,又自行克制不住,悠悠醒转了来。
一抬眼,不知何时,自己正卧在破庙石像之后,面前正摆着热气腾腾的斋饭。
从昨日下棋到夜半听曲,清卿粒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见彻心大师正端坐石像之后,做个手势令自己上前——不由得心中提起一根紧弦,生怕北漠老僧又有什么防不住的主意。
“吃饭倒是不会耽误习术的功夫。”清卿心中想,“若是再让我丢了东山琴术音律,那自然是拼上性命也不能答应。若想要回到山上去……还是要先填饱了肚子要紧。”
想到此处,清卿也不客气,坐在老僧下侧便端起碗狼吞虎咽。
只是吃到一半,忽地想起自己想独自跑到夜屏山,连个招呼也没跟师父打。恐怕此刻立榕山上,师父和师姊们又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吧?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清卿吃到一半,忽地噎住,捧住那碗软软白白的大米饭,嚎啕大哭起来。
“啪”的一声,硬骨与皮肉相撞在一起。彻心大师轻声斥道:“再来。”
大师对面坐着个身板瘦弱的年轻孩子,正把双手举过头顶,实实挨了方才那一打。长而卷曲的睫毛下,倒是丝毫没有要哭的痕迹。只是抿紧了嘴唇,思考起方才短笛弹跳的音符。
清卿盯住那少年侧脸。虽说一眼望去,便知这孩子浓眉大眼的模样生在北疆,这孩子的脸庞却干干净净,丝毫没得被土石侵蚀的痕迹。思考片刻,眼前的男孩横笛嘴边,又断断续续地吹出半个断音来。
清卿叹口气。又是“啪”一声,僧人的短笛重重打在少年胳膊上:“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