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旁观者清(1 / 3)
枯井寂寞,昏鸦萧索,凉风细细地吹开二人面前道路,浮现出一座石筑的断桥。这桥的大半个身子都埋没沙丘之下,只露出矮矮一截桥头,不知从何时起便立在此处。其石面之上坎坷不平,似是曾有雕工持刀笔游走,而大多数行迹都被风沙磨得褪了痕,早已看不清原先的样子。
立在桥前,清卿陡然觉得自己眼前一晃,仿佛看见了百年前的烟雨流水,从此桥之下淙淙而过。清卿用衣袖拂开沙土,刚想试着辨认桥上古迹,就听得安歌在身旁低声细语道:
“水波分离,跃然而出,此桥真是鬼斧天工……”
闻言,清卿心下又是一惊。随即便从桥上抓起一把沙子,狠狠握住,直到粗糙的沙粒硌痛了手心,才慢慢松开手掌,定睛向其中望去——那些沙粒颗颗分明,随风飘散,怎么看也没有流水的痕迹。
“真是奇了。”清卿心下暗暗想,“明明我二人在同一处行走,为何眼前之景却如此不同?莫非那笛曲之中,还隐藏着其它妖术不成?”
正想着,二人都已踏上眼前古桥,向着远处云雾茫茫中继续前行。然而,此时的安歌沉浸于仙境之景,神色之中尽是心旷神怡;而清卿半步落在后,不解身边虚虚实实,是沙是水,只得愁眉不展。还未行至对岸,那罗梦儿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转眼便见得云开雾散——
黄杏飘落,古树岿然,零星身影立在水面上,衣袍浮动间,便惹得水波漾散,搅乱半潭倒影。
安歌揉揉眼——梦境中一闪而过的人间仙境,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探出手,一片银杏叶悄然飘落,浮在掌心。安歌用五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叶脉,其下似有生命的痕迹在奔流不停。手心中那与现实世界毫无差异的触感,再次令安歌对人间仙境的存在深信不疑:
“若是能此生长居桃花源,那该多好……”
清卿走下桥,却止住了脚步,任凭前方的安歌和自己拉开距离。远远看着,安歌正伸手接住一片老树枯叶,眼神迷离,甚至还轻柔地抚摸不停。眼见此景,清卿不敢再贸然踏出一步——
在这虚实交接的幻境,深陷其中的究竟是不是自己?
只见不远处,枯树之下人影错落,沙尘散落在几个人的衣袍上,想来定是被困在此处多时。又一阵凉风袭来,清卿赶忙抬起袖子,但还是被黄沙迷了眼睛。不待风尘散去,便听得一阵熟悉的脚步正由远及近地向自己跑来,甚至还伴随着几声高喊:
“清儿!清儿!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来?”
清卿睁开眼,果然是南嘉攸,身着一袭雪白的衣衫,扇骨长剑,策马如飞般奔来。许是在荒漠中待得久了,嘉攸的指缝和头发中都夹杂了不少沙尘,但白衣楚楚却依旧一尘不染。清卿眨了眨眼,忍不住上前几步——
此时的自己,真的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面对近在眼前的嘉攸,清卿一时动了心神,不知这究竟是八音会上翩然立在玄潭的少年,还是御马之前为掌门开路的将军。直到嘉攸翻身下马,清卿才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昔日里风华正茂的南将军,此时已是形销骨立,面如土色,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看着嘉攸干瘪的面颊,清卿清卿甚至觉得他更像是大荒之年远迁逃荒的难民,看不出半分享尽仙境极乐的痕迹。而他身边那白马更是皮包骨头,不断用蹄子烦躁地刨着地,眼中早已没了出发时的神采飞扬。
几日不见,这一人一马就成了这般憔悴模样!
清卿拉起嘉攸的胳膊,用力一握,发觉那消瘦的臂膀下,每一处手指关节都嶙峋地凸了出来。见此情景,清卿对南嘉攸眼中那重逢的喜悦全然不理,反而急匆匆问道:“你被困几日,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看着清卿那急如风火的神色,嘉攸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我当初本是找任少侠而来,谁知等那风暴过去,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不过,多亏了老天有眼,能让清儿也找到这个地方。话说回来,若是没经历这一遭,还真是见不到这般山明水秀的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