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夜深沉(2 / 2)
穆县令新换了衣服,尚未来得及洗浴,浑身犹有一股血腥味。他打着灯笼,边走边道:“老弟啊,今日是我不对,一时逞狠,不经意吓到了弟妹。放心不下,所以特地来瞧瞧。”
穆县令本心质朴,古道热肠,待人处事当真是没得挑。李杨和他在正堂坐下,轻叹道:“老哥不用自责,她身有恶疾,经此一吓,方才昏迷过去,非你之过矣。”
穆县令闻言眉头紧蹙,揪着胡须问道:“唔,是何恶疾?说给我来听听,为兄帮你想想法子。”
李杨一把抓住穆县令手臂,紧张问道:“结代之脉,老哥你,你可有什么法子?”
穆县令捋捋胡须,慢悠悠道:“这个病虽然我不懂,也没有法子。但我认识一人,术精岐黄,妙手回春,号称华佗在世。”
久病遇良医,高山日出迟。但看三五夜,好事到门庭。李杨一脸欣喜,急急道:“哪一个啊?我的亲哥哥,你就直说吧。”
“嘿嘿,田御医啊。那个回春丸,就是他造的。”
“你认识御医?”李杨总觉得这个田御医不太靠谱。正经的御医,还需要制壮x药?
穆县令从腰间解下一枚玉龟递给李杨,笑道:“你不必细问,我不识字,没法修书。你拿上这块玉佩当做信物,去余杭镇国公府,找一位叫做‘穆英’的人。你说明来意,他自会带你前去。”
“谢过穆县令,好意我们心领了,去余杭就不必了!”谢婆婆沏了茶端上来,方才应该是听了墙脚。
“啊,婆婆认识田御医?”谢婆婆一来,穆县令好似孙猴子戴上了紧箍咒,神情立刻拘谨了许多。
“呸,狗屁的御医,虚名之辈耳。”
“既,既不认识,婆婆又何出此言?”
“昔年我闻其盛名,特去余杭寻他。他一晚上挠掉了半头白发,也没想出一个治病的方子。李克复那个杀千刀的,摊上这个混蛋庸医,果真是活该报应!”
“呃呃呃,隔墙有耳,婆婆禁声。是不是你们交情未到,他不肯出力,敷衍婆婆也大有可能啊。”
“他敢?刀架在他头上,可由不得他了。”
绑御医,骂皇帝,这哪是老太婆,分明一方大凶的太岁啊。穆县令如坐针毡,草草又聊了几句,落荒而逃。
谢婆婆讲起自己的彪悍行为,当真是有鼻子有眼的。李杨自然是不信的,心中还尚存几分希望,开口道:“婆婆,事情过去那么久,兴许那个田御医医术大有精进。既然穆县令搭好了桥,不如我们带着小红窦再去一次如何?”
谢婆婆心如死灰,绝望道:“我去年也去了田御医府上,他还邀了许多杏林同仁,七八个人商讨了两三日,也是徒劳。时至今日,我早已认命了,过一日算一日吧。”
庄子曾劝导世人:“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话是如此,道理是如此,事实也是如此,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超脱?
李杨凄入肝脾,静默不语。这可笑、可恨、可悲,如同枷锁般的命运,到底是个他娘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