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石上三生（下）（2 / 2）

跨阶之战，必败无疑，境界上的差异，不会有任何奇迹，也没有半分悬念。

虽然明知这是必死一战，但昆仑奴已经没有选择。

夔牛皮鼓轰轰如雷，沐玉璃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似是终日厮杀，已有些麻木，女冠冷冷看着不远处肤如锈铁，发似螺卷，阔鼻深目，浑身伤痕累累的昆仑奴，目光之中些许闪过一丝怜悯漠然。

拓跋骨自知此战有死无生，却仍是双臂一振，一声怒嚎，咬碎钢牙，浑身骨骼嘎嘣直响。

倏然之间，昆仑奴双足顿地，弹身冲天而起，电射如雷；大开大阖之间，双拳猎猎，罡风如刀，疾如流矢一般轰向女子。

沐玉璃不动如山，蛾眉淡扫，嘴角轻蔑的抿了下，柳腰微摆，翩然一闪便躲过猎猎罡风。

这坤道捏了个问心剑诀，随手纤指一弹，便是剑气纵横，白练穿空。

剑光起，血光现。

昆仑奴颈中之血，洒溅三尺。仰首望天，怒目圆睁，似乎要最后看一眼这白云苍狗，长河落日。

拓跋骨呆立半晌，终于还是轰然倒下，脖间挂着的狼牙坠子啪嗒一声掉在沙土之中。

弹指之间，生死立判。

炼髓体修之于金丹道修，竟不是一合之将。

铜皮铁骨之于那一剑霜寒，亦只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胜负已分，场上震耳欲聋的砰砰鼓声，也嘎然而止。

片刻死一般的寂静后，角抵场如潮水一般炸开，轰然响起各种怒骂吆喝，狂笑哭号，纷乱噪杂一如人间屠场。

沐玉璃充耳不闻，不动声色，轻叹一声，正欲离去，却眼角看到了那枚狼牙坠子。

柔荑轻挥，女冠已将血染的狼牙坠子捏在指尖，摩挲半晌，目光凄离，喃喃低吟。

“昨暮同为人，今夕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荒涂。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似是哀伤逝者，又似顾影自怜。

连胜三十五场，堪堪只差最后一战便可脱离奴籍，重获自由的昆仑奴拓跋骨，终是没有看到角抵场外的那一抹如血斜阳。

那残破干枯的尸骸，一如所有战败而死的卑贱斗奴，被拖走随意扔在了西京城外的百里荒漠，漫天的风沙瞬间便掩盖了那双空洞不甘的血目，没有一丝痕迹留在世上。

这第三世，生而为奴，死亦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