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更那堪(2 / 5)
李湫霖眼神冷峻,面上怒意显现,云岫却并不躲避,而是直直看着对方,缓缓说道:“我已经说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可以为不认识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甚至于不在乎是否身边的人是否满意,关心自己的人是否会伤心?”
李湫霖看着云岫双眼,只觉对方眼神虽然带刺,但又有一股特殊的,极为生涩的坦荡;仔细一想,发觉对方语气确实不似在出言讥讽,反倒像是鼓着极大勇气才问出口;这才放下一些防备,平静反问云岫道:“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云岫紧紧抿着嘴,两人站定身子,四目交汇,一时间都无言语;四周忽然寂静下来,只剩溪流哗哗婉转,白云从南往北流动,终于,云岫说道:“因为,我没有别人可以去问了。”
李湫霖一听,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只见云岫眼里闪过一丝极深的哀戚,只是很快便被往日里的倔强和冷峻所替代--但这哀戚不知怎地,却深深触动着李湫霖;李湫霖蓦然想起昨夜,云岫在熟睡中轻轻念叨“师父”和“娘”的时候,也露出过这样相似的神情,难道这云岫嘴里的“师父”和“娘”,便是他向自己询问的由来吗?
想到这里,李湫霖心中暗道:算了,此人性格古怪,我再怎么猜测,也只怕是自作多情。于是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也比你提到的那些更重要,只是这些东西是什么,对于每个人都不一样。”
云岫一听,追问道:“那对于你呢?”
李湫霖抬头望天,缓缓说道:“自然是这家国山河。”李湫霖一边说着,一边又慢慢看向云岫,“云少侠,这乱世你难道还没活够吗?元人抢我钱财,掳我儿女,视我汉人性命比之猪狗亦有不如;我生这二十几年来,几乎每一日都活在压迫和反抗里,你问我何以情愿为别人豁出性命?只因为我自己经历过苦难,便不希望我的同胞与我一样,活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里;你问我的兄弟们是否心甘情愿,那我反问你,他们若不情愿,又为何要生死不论地追随于我?”
云岫听罢,默然不语。李湫霖见其似有所触,紧接着道:“云少侠,我见你出手狠戾,想必也是见多生离死别之人;我且问你,你可尝与至亲分别之痛?”
云岫双目一闪,李湫霖见状,心知戳中对方心结,于是又道:“既然知道,又可愿他人与你一般,受此分离之痛?”
云岫一听,顿时说道:“自不愿意。”忽然,仿佛想通什么,一时难以言语。在原地立住良久,方才慢慢说道:“原来如此。”
李湫霖见云岫不再多问,便攥着手帕朝原路返回,只见谢少珺远远也朝自己小跑而来,心中一奇,待对方靠近,不禁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跑来了?”
谢少珺在李湫霖身前站定,越过她向其身后小心翼翼张望,只见云岫呆在原地,这才轻声说道:“我看那个大哥哥跟着你过去了,他古古怪怪的,我怕他对你不好,就过来看看。”
李湫霖一听,心中大暖,笑道:“没事,那个人也没什么古怪的,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吧。”
谢少珺垂下头,小声嘟囔道:“嗯嗯,那就好…”忽地,她又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李湫霖道:“姐姐,我,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我想好了,以后谁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来告诉我,我,我让我爹,去教训那个人!”
李湫霖噗嗤一笑,只觉眼前少女单纯可爱,她顺口应道:“好啊,那就说好了,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出头!”
谢少珺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姐姐你放心,我不止要找我爹,还要找陈叔叔,陈叔叔也很厉害!他们两个一起,绝对没有人敢欺负你!”
李湫霖原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听谢少珺说及“陈叔叔”,忽然眉头一皱,但很快放松下来,似随意般问道:“陈叔叔?哪个陈叔叔呀?”
谢少珺没注意到李湫霖眼神变化,只是认真答道:“是我的陈友谅陈叔叔!”
李湫霖听罢,心头如遭雷击:陈友谅!怎么会是陈友谅!如果陈友谅和谢胜早有勾结,那福王一部,将再无起复之望!想到这里,李湫霖心中凉了半截,只觉局面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李湫霖强作笑容,又问道:“你爹爹跟你那位陈叔叔关系怎么样?”
谢少珺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小时候那会儿他们关系很好,陈叔叔经常来家里做客;只是后来,爹爹和陈叔叔都忙了,便见得少了;这段时间却不知怎么,陈叔叔也不在家里吃饭了,总是说完话就走。走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看了让人害怕。”
李湫霖听罢,心中绝望无比,听谢少珺所言,看来这谢胜和陈友谅,竟然在十几年前便是旧识;有这层关系在,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协助福王?
李湫霖叹了一口气,所幸她自幼便性格坚强,成长至今又久经风浪,李湫霖很快又振作起来:听谢少珺所言,这谢胜与陈友谅最近怕是不和;这点机会,自己必须试上一试;就算不能笼络,至少也不能令其与福王为敌。李湫霖拿定主意,随即道:“少珺妹妹,姐姐跟你说一句话,你千万记住了。”
谢少珺紧紧盯着李湫霖,点头道:“姐姐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